2014年4月28日 星期一

關於「民意」,與核四封存

最近一直想著「民意」這件事。

這陣子在反核論述上,總是會聽到這樣的說法:「政府應該要正視龐大的民意。」環保團體也呼籲大眾用「多數人的意志」告訴政府:台灣不要核電!

政府該重視民意,似乎沒什麼不對,但好像還有個「什麼」應該要被擺在「民意」的前面。為什麼我這麼說呢?因為,如果今天這「龐大的民意」、「多數人的意志」,是支持核能的,那麼反核者還會說「希望政府正視龐大的民意」嗎?

「我」支持某件事或反對某件事,不該以「有多少人」支持或反對,做為我決定的依據。相同的,一個有智慧的政府,也不該以「有多少人」支持或反對某事,做為它決策的依據。因為,如果事事訴諸民意,那麼所有的事情都只要「少數服從多數」就好了,不需要政府,也不需要決策。

我這麼說絕對不是認為政府該續建核四,繼續發展核電。相反的,我認為政府該本著政府的良心與職責,直接停建核四。「核四封存,留給下一代做選擇」,這只是漂亮的場面話,因為,我們不會將一罐有毒的藥留給自己的子孫,然後告訴他「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喝它」。

有些事是不需要公投的,政府自己應該要有擔當,如同瑞士政府在日本311之後便表決通過廢核政策。

核四封存是假的,不負責才是真的。

【我不喜歡雞屎藤,好臭、好臭;如果你沒有聞過,沒有關係。】(三甲,黃珮瑜)

我不喜歡雞屎藤,好臭、好臭;如果你沒有聞過,沒有關係。
我很喜歡竹節草,好好玩喔!
我也覺得撿金寶螺好好玩,因為我一回到家就好癢。

老師的男朋友的蛋糕好好吃,我喜歡喝蜂蜜檸檬水,我覺得在水溝裡面洗腳好噁心,玩泥土也是。

我覺得苦楝花好可憐喔,有人採太大了。

我沒有餵過鴨。
我喜歡愛心果。
我也不喜歡芒草。
我沒有玩水。
我覺得非常好玩的好玩,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做什麼陷阱。
我覺得做陷阱好好玩喔!

我不喜歡玩水,我非常不喜歡玩水。爸爸也是這樣說的,除了在洗澡的時候。現在我的腳好多紅豆冰。我和涵妤、雨瑄。老師的男朋友做的蛋糕非常的好吃,好吃好吃。

(三甲,黃珮瑜)



珮瑜這次寫的字,比以前多很多,可以看得出來她的努力。

珮瑜有些句子的邏輯有點神奇,比如「我也覺得撿金寶螺好好玩,因為我一回到家就好癢。」「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做什麼陷阱。我覺得做陷阱好好玩喔!」「現在我的腳好多紅豆冰。我和涵妤、雨瑄。」不太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寫,之後再來問問她想表達的意思究竟是什麼。

雖然有些句子的邏輯讓人有點摸不著頭緒,不過,還是可以看得出珮瑜這次下田的感覺。她的感覺很多面,不是只有好玩。她覺得雞屎藤很臭、她不喜歡芒草、她覺得在水溝洗腳很噁心、她不喜歡玩水。

「不喜歡玩水」珮瑜強調了好多次。那天一起出遊的小孩有二十二位,沒辦法好好觀察每個小孩的狀態,所以我也沒發現珮瑜不喜歡玩水。有機會再跟珮瑜聊聊。


2014年4月26日 星期六

【自然醒】20140425 自然醒桑椹果醬

梅子加工之後,是桑椹。我記得老斌開始做桑椹果醬之前,不太喜歡桑椹;他說桑椹處理起來很麻煩,遇水之後很怕爛,但又不能不洗。桑椹有梗,要去梗,口感才會好;可是桑椹那麼小,每一個都有梗,一個一個去梗,去了半小時才那麼一點桑椹肉,實在是太費工了!

所以一開始,老斌只是試著做桑椹果醬,想說做一些來我們自己吃,分送朋友吃;沒想到桑椹果醬做出來後意外的好吃!老實說,我覺得並不是所有人做的桑椹果醬都好吃喔;吃過老斌做的桑椹果醬,我真心覺得做果醬是種天賦。

桑椹草莓果醬的滋味,就更不用說了。

前些天,老斌去王龍大哥家與義隆大哥家採桑椹,再去巡了共玩班的草莓。然後老斌和我,還有小四阿春,四個人一邊聊天一邊替桑椹去梗;四個人聊天聊了兩個多小時,才做成了4.2公斤的桑椹果肉加草莓……話說如果沒有人陪著一起聊天一起去梗剝桑椹,那一個人大概要做8小時才能將那一整籃的桑椹處理完畢吧!

桑椹並不是去梗剝果肉下來,自己就變成果醬了。要懂得加糖的比例,草莓的比例;沒有草莓的時候,偶爾會用蘋果取代,但有時候也會有純桑椹的配方,各有各的風味;而煮的方法又是另一門學問。

說自己幸福有時候會覺得有點矯情,但沒辦法有時候真的是這麼覺得;住在這裡有老天所賞賜的水果可以採,朋友們又都很慷慨,所以我們的桑椹果醬訂價很便宜,350克只賣250元,大概就是工錢吧。

老斌做的桑椹果醬量不多,一次大概都只有十多罐,所以自己的朋友分一分買一買就沒了。不過,或許以後有可能會常態性的、按季節來做果醬。

這次要出貨的前一天晚上,老斌突然說:「我們來做標籤試試看吧!」

「喔!可是LOGO都還沒有想耶!」我說。
「就只是試貼看看,沒關係啦!」老斌說。

我們開始亂畫(真的是亂畫)。老斌說有沒有可能畫那種有一點像長草的感覺,於是我畫了這個有點像田的圖,把「自」「然」「醒」三個字擺在裡頭,然後字的線條讓它長點草,或像草(比如「然」下面那四點),這樣的一個圖。

「怎麼好像有點像蛋?」老斌說。

嗯,好像還沒有說為什麼要叫做「自然醒」?

「自然醒」的意思是:「自然醒了」。
希望我們所做的加工品或農產,都可以不愧對「自然醒」這個名字。

對了,關於標籤的製作,我們沒有上膜;老斌說標籤的用途只是在提醒製作日期與保存期限,所以不用怕標籤壞掉。一開始我想,這樣冰進冰箱,標籤紙可能會濕掉,然後就爛了。但後來又想,畢竟果醬也不是那種要放上一年兩年一百年的東西;果醬是食品,很快就吃完,而它的標籤只是用來提醒保存時間而已,標籤本身不是重點。如果為了保存標籤而上了膠膜,但那個標籤在果醬吃完之後就用不到了,那麼似乎真的可以考慮避免。

盡量減少一次性的消耗,我想這是老斌所考慮的。但會不會有人因此感到不便呢?嗯,還不曉得耶!

另外,我們不用標籤貼紙,而是用漿糊來黏。這起於老斌的喜好,「漿糊很好啊!用漿糊黏,標籤很容易撕下來。」那天早上,我們剛好吃稀飯。老斌說,稀飯也可以變成漿糊耶,乾脆用稀飯來黏黏看好了。




每一個桑椹的梗都要去掉。



一開始手繪「自然醒」的LOGO。



換成綠色LOGO。



第一版試作標籤。



「自然醒第一張產品標籤。用一般紙列印,用漿糊黏貼。一方面是我個人希望產品標籤可以容易取下,瓶子方便再利用。二方面是個人很喜歡用漿糊黏貼的感覺。」

──老斌說。

2014年4月25日 星期五

【我當時在想桑椹是什麼,原來是果實,吃起來很好吃……】(四甲,李年華)

星期五我們去田裡,我們看到竹節草、芒草都很好玩。下田去撿金寶螺、看鴨,回去小房子吃糖果、吃蛋糕,再回到田裡插秧。我插秧用了一下子就好了,我們還做了陷阱、玩泥土。回來洗腳時看到一種花,老師說那個叫苦楝花,白白的很美麗,銘孝哥哥把花拿下來。

送我們回去的時候,銘孝哥哥帶我們去吃桑椹,我當時在想桑椹是什麼,原來是果實,吃起來很好吃。又喝了蜂蜜檸檬水,喝起來有一點點像水,覺得喝不出來有蜂蜜。回去時下雨了,我打開雨傘,有一些人跑來我的雨傘下。我走了好久才到學校。我覺得田裡很好玩。

(四甲,李年華)




年華坐在怡君旁邊,我發現她們兩位寫的作文經常都很像。有次我問她們為什麼都寫一樣呀?她們說「因為我們一起討論。」

不過,這次的下田記,年華就寫的跟怡君不一樣了。(不過,她們在文章底下還是都畫了皮卡丘......)

除了第一段的竹節草、芒草、金寶螺、鴨子、插秧之外,其他的幾乎都是年華的個人經驗。特別是第二段,「我當時在想桑椹是什麼,原來是果實,吃起來很好吃。」、「又喝了蜂蜜檸檬水,喝起來有一點點像水,覺得喝不出來有蜂蜜」、「回去時下雨了,我打開雨傘,有一些人跑來我的雨傘下。」

為什麼我覺得寫出個人經驗很棒呢?因為這代表他們開始寫自己的事了。唯有寫出自己的事與自己的感覺,寫作這件事才會與自己有關。

2014年4月24日 星期四

都是命(二)

田裡面發現黃黃的、圓圓的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卵

「啊!好像是螢火蟲的卵耶!」
「吼!你剛剛還不小心踩到!」

「不對……好像是非洲大蝸牛的卵!」
「吼!趕快去把它踩扁!現在就去!」



【我第一次去田裡,去田裡十分好玩,但第一次去的時候覺得很噁心……】(陽怡君,四甲)

我第一次去田裡,去田裡十分好玩,但第一次去的時候覺得很噁心,但後來覺得好玩了,因為我很怕會踩到了什麼東西,但不用怕因為有了同學可以陪伴呢!

銘孝哥哥介紹了許多東西,而且讓我們學到了很多東西呢!我們非常開心,而且還可以吃到銘孝哥哥做的蛋糕呢!而且我們也有玩泥土喔!我們還去採桑葚呢!最後喝到了好喝的蜂蜜檸檬水!最後我們又走回學校了。我們女生都一直說:救命啊!到最後還是回到了學校呢!老師跟我們說:回家了!我們說:耶!太好了!而且在半路還吃了桑椹呢!超好吃的喔!

(陽怡君,四甲)



請小孩寫作之前,我先問他們下田有什麼感覺。那個時候,怡君就說她覺得很噁心,但是又很好玩。怡君的表達很誠實,但一開始她並沒有說為什麼覺得噁心,後來讀她的文字,才知道是因為「很怕會踩到了什麼東西」呀!

老實說,去年夏天我第一次下田的時候,我也有點怕會踩到什麼軟軟的東西……或者是有什麼不知名的生物吸在我的小腿之類的。

怡君在文章裡寫到「吃到銘孝哥哥做的蛋糕」,嗯,這個是誤會了,蛋糕不是銘孝哥哥做的喔,是老斌哥哥……

「我們女生都一直說:救命啊!」我覺得這個好好笑喔!抱歉,我並不是因為那些女生喊救命而覺得好笑,而是我好像可以想像那些小女孩一邊走一邊抱怨一邊喊的情景,怡君把這個部份寫得很傳神。

不過,或許這段從學校到田裡的路程,對小孩來說有點長。下回騎腳踏車好了。

怡君用了很多「呢」!嗯,不知道她是不是覺得用「呢」可以表達她的開心「呢」?

2014年4月21日 星期一

【我還以為旁邊就是田,結果不是,還要走田埂,走橋,而且橋是木頭做的】(三甲,潘子賢)

星期五的時候,我們去銘孝老大的田。我說你的姓跟我阿嬤一樣姓胡,我以為他跟我阿嬤認識,但他不認識。

我們路上有看到雞大便(雞屎藤)、竹結蟲、竹結草、積木草、芒草,我們還有看到老鷹。我們到達中點的時候,我還以為旁邊就是田,結果不是,還要走田埂,走橋,而且橋是木頭做的。

我們到達的時候,我們去撿金寶螺。我們跟四年級比賽,贏了就有二個擦子,輸有一個擦子。最後我們去另一個田,另一個田。上一個田的金寶螺很少,下一個比較多,所以,本來四年級要追上來,我又追上去,最後我們三年級贏了。

我們休息一下,去採桑葚。我們採的桑葚吃完了,真好吃。我們順便吃蛋糕,又喝蜂蜜檸檬水。喝完我們去插秧。我們很快就回去了。我們撿來餵鴨鵝,他們都會吃。

(三甲,潘子賢)




先說明一下,以上文字的分段與標點,是我下的,不是小孩分的;分段與標點的用意在方便閱讀。不過,以上的文字全部都是小孩寫的,我一個字都沒有動。

子賢前幾篇寫得並不多,多半是用畫的。我沒想到這篇他寫得這樣多,而且當中有許多他個人的經驗,比如「我說你的姓跟我阿嬤一樣姓胡,我以為他跟我阿嬤認識,但他不認識」、「我還以為旁邊就是田,結果不是,還要走田埂,走橋,而且橋是木頭做的」。

子賢寫了「竹結蟲、竹結草、積木草」,這幾樣其實都是一樣的東西,是一種長得像竹結蟲的草(我也不知道這種草的確切名稱)。這種草好玩在你可以把它從節點弄斷,再連回去。所以有小孩稱它叫「積木草」。

他還記了「我們跟四年級比賽,贏了就有二個擦子,輸有一個擦子。」看來這件事對他來說很重要?(其實我有發現其他小孩也記得這件事。)

有一段子賢寫到「最後我們去另一個田,另一個田」「另一個田」重複了兩次,我不太知道為什麼子賢這樣寫,但在無意中形成了一種韻律感。

子賢看起來平常應該常在田裡玩,不怕髒一下子就把衣服當布袋,裝金寶螺。

子賢算是很快就寫完了,寫完以後說:「我可以去練體能了嗎?」這邊的小孩有時候會自己突然跑去做什麼,我都摸不清狀況。後來才知道一些有加入射箭隊的小孩,放學以後會留下來練體能。

後來我還是請子賢回到教室。子賢問:「我可以畫畫嗎?」我說可以呀。於是子賢就畫了有著秧苗的稻田。

我不太喜歡去說小孩寫這樣很好或寫那樣不好,但老實說潘子賢這篇真的寫得很好。因為感覺上他想到什麼就寫什麼了,而我覺得這就是寫作的開端。


 


這就是小孩稱做「積木草」的草。(後來有朋友提點,這種草叫做「木賊」。)

人類的語言

人類有學會語言的能力。

我不曉得最初的人類究竟是如何會說話的。但我能確定的是,幾乎所有的人類嬰兒,都擁有學會說話,也就是語言的能力。

這件事即使如此平常,想來還是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但是,我剛剛前面的這段敘述,隱含著「人類原本不會說話,但有一天開始會說話了」的假設。有沒有可能人類這種物種,一開始就會說話了呢?就像他能看能聽,說話也是他原本就有的能力。有這種可能嗎?

1.最初的人類本來不會說話,後來才慢慢發展出語言能力。
2.人類一開始就有語言能力。

這兩種情況,哪一種比較有可能呢?

第一種情況遇到的問題是:人類究竟發生了什麼樣新的什麼,使得他開始說話,或發展出類似說話的行為?

第二種情況比較沒有問題。唯一要克服的問題就是:你覺得人類有別於其他物種,一開始就擁有說話的能力。

不過,雖然我們無法確定人類究竟是一開始就懂得說話,或是後來發生了些什麼,使得他開始說話(或發展出像是說話的行為),但我們可以確定的是,語言這種東西是可以學習的,或者說,人類擁有學會語言文字的能力。

但只是擁有學會語言文字的「能力」而已,並不是一開始就會用。寫到(想到)這裡,我發現我恰好回應了我自己前面的問題:「有沒有可能人類這種物種,一開始就會說話了呢?就像他能看能聽,說話也是他原本就有的能力。」

如果按我自己所做的推理,人類應該是一開始就擁有(或潛藏)能夠「學會」語言文字的能力,但並不是一開始就會用。就像幾乎所有的嬰兒,一開始都會看會聽,也會叫,發出聲音,但是嬰兒不會說話。嬰兒是慢慢學會說話的。

人類的嬰兒本來不會說話,但他可以學會說話;可是如果把他放在一個沒有語言的環境裡,他就無法學會說話。

所以,人類並不是一開始就會說話的。說話的能力,與會看會聽不同。

但還是回到最初的那個問題:人類雖然擁有學會語言的能力,但能夠使用語言這件事,是學習而來的。那麼,最初的人類,究竟是怎麼開始說話的呢?他所說的話長什麼樣子?會像現在的語言一樣有系統嗎?

在我的想像裡,最初的語言是簡單的。但不管如何簡單,「人類懂得用『語言』(說一個什麼),來代表他所看到或聽到的什麼」,是一件令我感到非常不簡單的事。


2014年4月19日 星期六

小孩發現的奇特現象

帶三甲和四甲去銘孝的田的那天,在田埂旁,幾個小孩蹲著不曉得在看什麼。過一會,我聽到「老師老師……」

曾云說:「老師你看,這裡有你說的奇特現象。」說完,那幾個小孩就又往前面跑過去了。

咦?我有說過什麼奇特現象嗎?我走到小孩剛剛蹲著的地方,也蹲下來看。一開始還不太明白他們說的奇特現象是什麼。我看到一種藤蔓,我家旁邊也有,是一種葉子長三角形的藤蔓。「什麼奇特現象?是指葉子長三角形嗎?」



我又仔細看,喔!我知道了。小孩說的奇特現象,是這個──
「莖看起來好像從葉子中間穿過去了。」



我左看右看,莖真的是從葉子中間穿過去嗎?不是不是,是葉子從莖旁邊長出來,長成一圈。

我之前沒發現這種植物有這樣的現象,我只注意到它們的葉子是三角形的,莖有倒刺。回到家,我趕緊上網google這種植物究竟叫什麼名字。

原來,這種植物叫做「扛板歸」,蓼科,一年生草本藤蔓。又名「貫葉蓼」(莖看起來從葉子中間穿過的意思)

為什麼小孩會說「莖看起來從葉子中間穿過」是「奇特現象」呢?因為,我在前幾次上課時,曾經給他們看過一張照片:一根小草穿過剛長出來的白蘿蔔葉。



小孩將這兩件事情連在一起了。小孩看到「扛板歸」(貫葉蓼)的葉子時,還以為有什麼植物從葉子中間穿過去了。當然,實際上並不是這個樣子,但不得不佩服小孩的觀察力。

還有另一件事,我有點驚訝小孩還記得我給他們看過的照片。看來,小孩平常沒什麼反應,不代表他們沒看進去或聽進去呀。


扛板歸:一年生草本,莖無毛而被有少許粉白,莖具逆刺,蔓性,善攀緣。葉互生,三角狀盾形,膜質,葉背綠白色,先端鈍,具長柄,葉柄盾狀著生,葉柄也具逆刺,並延伸至葉脈上,托葉鞘短、圓形,莖看來就像從其中心穿過(因此又名貫葉蓼)。夏季開花。


2014年4月18日 星期五

他們願意脫下鞋子、走進田裡、抓起金寶螺;或者,吃下那口原本不想吃的香蕉蛋糕,就很棒了。

不曉得這些小孩有多少人是第一次下田?但能確定的是,他們第一次下田的年紀,比我早太多了。

上週五帶小孩去銘孝的田。

說是帶小孩去銘孝的田,但其實都是銘孝和珮華老師在帶。從學校走路到銘孝的田,大概要半個小時。一開始,有幾個小孩嚷著不想走:

「老師,要走多久?」
「啊要走半小時喔,那麼久喔……」
「老師我們不能坐車嗎?」
「老師……」

我有點訝異他們不想走。我還以為鄉下的小孩都很會走路,而且只要到戶外就很開心。

「才走半小時而已,有很久嗎?」我說。
「很久啊……」小孩們嚷。
「走路很好啊!可以邊走邊看還邊玩,我超喜歡走路的。」我說。
「哈哈……老師很喜歡走路……」

ㄟ……我喜歡走路很好笑嗎?

小孩的反應讓我有點好奇,他們平常上下學不是都走路嗎?會問「為什麼要走那麼久」到底是不喜歡走路?還是怕累?是覺得走路很無聊呢?還是單純喜歡嚷嚷?

不過,銘孝很會帶小孩玩;小孩一玩,好像就忘記走路要走很久這件事了。

我們在路邊停下來,銘孝隨手折一枝芒草,把芒草像箭一樣地射出去;折下像是竹節蟲的綠色枝子,表演弄斷還可以接回去的魔術。銘孝教小孩「雞大便」(雞屎藤)可以塗在傷口上,是天然的藥膏;我們剝開倒地鈴的果實,裡頭有愛心圖案的小豆豆……

後來我們下田,撿金寶螺、插秧。休息的時候,銘孝吆喝著小孩要不要採桑葚,嗯,銘孝果然是在鄉下長大的。

不過,「在鄉下長大的小孩一定很會玩」的這個印象,在「現在的鄉下小孩」身上,好像不一定適用。

當然,有些小孩還是非常會玩,一下子就把衣服當作布袋,塞滿金寶螺。可是也有的小孩不太想赤腳下田。

「我不要赤腳。」有小孩說。
撿金寶螺時,「我不要撿。」有小孩說。

我問為什麼。小孩說會害怕。怕水田裡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會咬他,怕金寶螺會咬他。

有什麼好怕的呢?我說。但後來想想,我小時候好像也不喜歡赤腳踩在地上,好像怕髒;如果不得已一定得踩在地上時,我會把腳趾頭捲起來,讓自己的腳底板稍稍離開地面,踮著腳移動步伐。

但那是小時候的我,在都市長大的我,從來沒在田裡玩過的我。

我想跟不喜歡赤腳的小孩說:從前的我也不喜歡赤腳,但現在的我不是這樣了。

去年八月,是我第一次補秧;八月的田踩起來是暖的,腳丫子陷進田裡的時候,會有氣泡噗噗噗地冒上來。今年二月第二次補秧,二月的田踩進去,腳會覺得很凍很凍,而且有石頭刮腳。

插完秧後我們赤著腳走到馬路上,腳板刺刺地。走在我前面的那個小孩,腳有點踮起來。

「踩在田裡覺得軟軟地,踩在柏油路上覺得硬硬地,對不對。」我對小孩說。
「對,馬路硬硬的,不像田軟軟的。」小孩說。

穿鞋子走路當然很好走。不過穿鞋子的時候,感覺不到我們踩著的地,感覺不到它的溫度,也感覺不到地是軟的還是硬的。

嘴裡說著不敢下田的小孩,後來還是下田了;說不敢抓金寶螺的小孩,還是抓了幾隻金寶螺;不想吃香蕉蛋糕的小孩,最後還是吃了一口。

做了這些事情以後的他們,會不會以後就喜歡這些事了?我也不知道。但他們願意脫下鞋子、走進田裡、抓起金寶螺,或者,吃下那口原本他不想吃的香蕉蛋糕,就很棒了。我是這樣覺得。














2014年4月17日 星期四

【自然醒】20140417 在死之前的痛苦

王大哥家的貓死了。

王大哥家的黑貓在外面跟人家打架,那個人家當然也是貓。黑貓打架,傷重見骨。發現牠受傷的那天是禮拜天,沒辦法送醫。隔天就找不到貓了。

昨天,聽老斌說,貓死了。

現在看到動物受傷,總是會想起喵喵。但是,沒有從前那樣難過了。

喵喵死了之後有一段時間,我看到誰家的狗誰家的貓,看著看著,都會想到「現在台東還沒有夜間急診,萬一牠們發生意外怎麼辦……」我總是會想起喵喵那天晚上很痛苦的樣子。我曾經想過是不是有可能一一去拜訪台東動物醫院的醫生,拜託他們成立夜間急診的聯絡網。

但不曉得為什麼,最近我慢慢開始覺得,在無法急救的情況下,受傷的動物自然地死亡,好像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說不太上來這種感覺,可能是因為鄉下偶爾會遇到野生動物;當我碰到野生動物受傷,我也要送牠去急診嗎?好像不會這樣。

遇到野生動物,不僅不會送牠急診,有時候,還會把牠吃掉。

老斌和我曾經遇過一頭小鹿。小鹿被捕獸夾夾住了,又被野狗攻擊;老斌幫小鹿將捕獸夾鬆脫後沒多久後,小鹿就斷氣了。小鹿斷氣前,我還摸過牠的頭。

後來這隻小鹿成了桌上的晚餐。

「人不吃,牠也是被野狗吃。你不吃,牠也會被當初放捕獸夾的人載去山產店賣,被山產店客人吃掉。你不吃牠,牠也不會活過來。」

朋友這樣說著。

一開始我決意不吃。但當小鹿被端上桌時,牠已經不是小鹿,而是一盤一盤肉了。小鹿的頭在鍋裡,被撈出來時,牠的頭比白天看的要小,眼睛閉著,嘴巴吐出舌頭。

在桌上的小鹿已經不會痛了。

動物會老會病,也可能會跟其他動物打架而受傷,傷重而亡;自然界的動物不就是這個樣子?撐過去的繼續活著,撐不下去的回歸自然。死,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可是,雖然這樣明白,但我還是會感到難過。在我覺得牠們還感覺得到痛苦的時候。

我曾經想過喵喵,還有小鹿,以及那隻我沒見到最後一眼的黑貓;牠們在死之前除了痛,會不會感覺到苦,在痛裡會不會害怕?

想一想自己好像太偏心了。那些被殺的豬、被吃的雞,在死之前難道就不痛嗎?

於是當小鹿端上桌,我也舉起筷子。
我也不在執意希望動物醫院有夜間門診。

或許正再經歷痛苦的動物,遠比人類勇於面對死亡。

上個禮拜,老斌說喵喵樹發出新芽了。那棵作為喵喵樹的檸檬,本來葉子都掉光了,我們以為喵喵樹跟斑斑樹一樣沒有活下來。但今年春天,喵喵樹發出了嫩芽與花苞。

而那棵我們種下的斑斑芭樂樹,終究是整株枯萎了,它並沒有在今年春天活過來,仍舊是乾枯的枝枒。

但是斑斑樹下發出了許多野草。野草們活著,活得生意盎然。


2014年4月16日 星期三

艸目冖夕.壹肆零肆壹陸【斑斑、斑斑的媽,還有斑斑小孩】

夢到斑斑、斑斑的媽,還有斑斑的小孩。

老斌說斑斑的小孩是斑斑跟他媽媽生的嗎?
我說應該不是吧。

斑斑的小孩是一隻芋頭色的小兔子,眼睛很圓。

夢裡的斑斑和斑斑的媽和斑斑小孩,他們的主人是兩個小孩。
小孩把他們養在籠子裡。
一個籠子一隻兔子。

「養在籠子裡,那尿尿怎麼辦?」我問。
「尿尿就用布擦一擦呀!」小孩說。

「沒有用木屑喔,那這樣他們的屁股會濕濕的。」我說,「而且他們被關在籠子裡很可憐。」

小孩沒有說話。

夢快結束的時候,我想著要不要把兔子帶回家養。

2014年4月14日 星期一

【自然醒】20140414「又見面了……又見面了……」梅子們說。

現在是青梅,等到五月梅子熟成時,就是梅雨季了。

從前的我沒想到梅子跟梅雨季有什麼關係,梅雨對我來說就只是濕濕答答的日子。前陣子跟著大家去採梅,才想起梅雨季的「梅」是「梅」,而不是「霉」。但如果我不是住在鹿野,肯定會忘了這回事,因為在台北的梅雨,是「霉」而不是「梅」。

從前看到梅子不會想到梅花,看到梅花也不會想到梅子;這種事說出來應該會被笑,但是是真的。住在都市裡時許多經驗是被切割的──人們到山上用眼睛賞梅,梅子卻只出現在人們的嘴巴裡。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長在樹上的梅子。

「原來是長這樣呀!」我偷偷在心裡想著,沒說出來。

我們採的梅園是一個老阿伯的。阿伯年紀很大,八十好幾,顧不來梅園了。梅樹沒有修枝,拼命長高,於是上頭照得到陽光的梅子結實飽滿,下頭照不到日頭的梅子,看起來就有點像營養不良的小可憐了。

所以這回一邊採梅,一邊進行修枝。不過到底該怎麼修枝對梅樹才是好,就得再做些功課了。

採梅時大家的眼睛裡好像只有梅子。有時候想,人類是不是對採集、收集有一種癖好呢?看到枝條上那麼多梅子,就有一種想要趕快一顆一顆採下來放進袋子裡的衝動;聽到梅子咚咚咚倒進桶子裡的聲音,就有一種打柏青哥小鋼珠掉下來的快感(雖然我從來沒打過柏青哥)。我說採梅子感覺好療癒喔!特別是318之後的那幾天,心掛在立法院人卻沒辦法在那裡,還好有梅子轉移注意力。

梅子採回來之後就是加工。在鹿野的這群朋友,好多人都在做梅子加工。小四阿春做的是梅精,顧名思義就是梅子的精華,得熬個三天兩夜,而熬煮之前的繁複過程,大概是所有梅子加工品中最麻煩的──去蒂頭、敲打梅子使其梅肉與果核分離、去果核、打碎梅肉、汁渣分離、熬煮。

鹿野區役場做的則是脆梅和梅酒,以及鹽梅,老斌負責指導。說是指導,但其實是大家一起玩,幫鹿野區役場做一些加工品來賣,好作為區役場修復與營運之用。

梅子去完蒂頭洗完澡晾乾後,窩在大鍋子裡。老斌給她們做鹽巴SPA,放置一天,隔天我們搖動鍋子,梅子們便發出噗ㄘ噗ㄘ、噗ㄘ噗ㄘ的聲音。

「你聽,她們在講話……」
「是氣泡啦......」
「她們在打招呼耶……」
「一晃動鍋子她們就會換位置……」

「又見面了……又見面了……」梅子們說。


這棵就是梅樹。不過,好像看不太出整體的樣子......(照片來源:龍田歲月)



這就是那些在講話的梅子。



明年就有梅酒喝了。


2014年4月12日 星期六

【自然醒】20140412.關於平等

整個三月,沒有一篇自然醒。寫這篇文章時,一直卡住。腦子裡有許多東西想寫,但都只有一半。不曉得為什麼沒辦法好好說好想說的東西。

想說的東西有哪些呢?先從盧梭寫過的一段話開始好了:

假如對出生的地方可以選擇的話,我一定會選擇這樣一個國家:

它的幅員大小決不超出人們才能所及的範圍以外,也就是說能夠把它治理得好。在這個國家中,每個人都能勝任他的職務,沒有一個人需要把他所負的責任委託給別人。在這樣一個國家中,人民彼此都互相認識,邪惡的陰謀,或謙遜的美德,都不能不呈現於公眾的眼前並受公眾的評斷。在那裡互相往來,互相認識的良好習慣,將使人們對祖國的熱愛與其說是熱愛土地,勿寧說是熱愛公民。

這也是我想像中的,我想選擇的國家。

假如這是民主國家的原型,或許這也是為什麼現在所存在的這些國家,很難真正實現民主。

老實說,不要說國家民主,在一個小小的團體中要真正實踐民主,也很困難。因為「不平等」已經存在我們的社會中了;並不是我們說「我要平等」,這個社會的結構馬上就能平等的了。

可是至少,我們要有能力意識到不平等的狀態。有能力意識到不平等的狀態,才有能力使得結構更趨平等。

但所謂的「不平等」是這樣的──像翹翹板一樣,有重的一方與輕的一方。重的那方,也就是握有權力的那方,是不太可能想要平等的。多半想要平等的是輕的那方,但也只有他在意識到自己處於不平等的狀態之後,才懂得爭取平等。

而爭取到平等之後,有沒有可能有天自己變成重的那一方了呢?如果真的變重了,自己能不能意識到這不平等的狀態,然後有意識地調整位置,回到平等呢?

這不是容易的事。

海與街頭

當我望著海
我便忘了街頭
海的聲音是那樣地能包容
街頭的所有

但當我走上街頭
我看不見海
那一個一個人
合成了比海還要大的大海

而陽光映射著海
也灑在街頭
雨水下在大海的臉上
也打在每一個每一個街頭的臉龐

2014年4月8日 星期二

社會運動

「這個腦袋有個腫瘤。」醫生指著X光片說。

「那要做手術嗎?還是化療?」我問。
「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持續運動就會好了。」醫生說。


(阿春說昨天做夢夢到去醫院檢查,發現得了乳癌;醫生說不用開刀化療,只要運動就會好了。)

運動場

「今天也要去立法院運動嗎?」
「對呀!」

「可是立法院內的學生已經要出來了呀!」
「那我們就另闢運動場吧!」

2014年4月5日 星期六

首謀是什麼

檢方要抓首謀
大家問首謀是什麼
檢方說:首謀啊!
大家問:什麼啊?

自然

我離自然那樣近
卻讀不懂它
我讀著名為自然法的書
努力用我的腦子思考自然
可是
天上的雲從這裡飄到那裡
水從高處流到低處
蝴蝶飛來產卵
樹梢發出新芽
我不用思考就能感覺到熱
不用思考就能感覺到冷
不用思考就能感覺到愛
不用思考就能感覺到恨

2014年4月3日 星期四

平凡無奇的字的力量


字一個一個的
平平地
躺在紙上
既不能站起來
也沒有重量
你不看它的時候
彷彿就不存在

可是字這種東西
特別是手寫的字
特別是你認識的人寫的字
特別是
你認識的人特別寫給你的字
即使收在抽屜裡
黑黑地封存好久好久

當有一天你終於又打開抽屜
那些字瞬間帶你回到過去的某個時刻
然後你突然什麼事也不能做
動作開始緩慢
你能做的就只有讀那些紙上的字

那些紙上的字
擁有平凡無奇的力量
它來自我平凡無奇的朋友
寫給這個平凡無奇的我

這個世界

每天每天
這個世界變化著
可是
幾千幾百年來
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改變

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改變
這個世界永遠都有邊緣
永遠都有自以為中心的中心

這個世界的人民
看起來都長得很像
都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兩隻耳朵
可是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啊
好像是活在兩個世界
因為他們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
都不一樣

每天每天
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改變
可是這個世界又變化著
每天每天


畫畫的時間


如果不是因為整理那好久好久沒有打開的抽屜
我已經快忘了
有一段時間
我畫畫的時間
比寫字多